Ar鬼

「贰」

儿童孤独症俗称自闭症，主要表现为不同程度的言语发育障碍、人际交往障碍、兴趣狭窄和行为方式刻板，约有3/4的患者伴有明显的精神发育迟滞，部分患儿在一般性智力落后的背景下某方面具有较好的能力……

平板的页面上是所有关于自闭症的文献，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，青峰大辉目无表情地翻看秘书传过来的资料。负责端茶的助理敲门，放下茶杯后拿出行程表战战兢兢地问「总裁，刚刚赤木社的代表来电...」

「时间」青峰大辉头也不抬，视线仍旧停留在「儿童孤独症成因」的页面上。「这周六…」闻言，青峰大辉抬起眼睛，深青色的眸子锐利得像一柄剑，直直地盯着助理，而小助理只能巍巍颠癫地站在那儿接受总裁的眼神洗礼。

安静了许久，青峰大辉移开视线，有条不紊地吩咐「告诉青木，在Quintessence订好位置，叫久保田准备好签约的材料，你去落实约定的时间」「是，总裁！」小助理捧着纸笔迅速记录下来，欲退出去的时候又被青峰大辉喊住。

「您还有别的吩咐吗？」小助理紧张地问。「周末的事…算了，你去吧，把青木叫进来」青峰大辉摆摆手让助理离开。而也在这时，秘书长青木纯捧着一叠文件进来，被随意搁置在一旁的平板，因为长时间的不活动而自动关上。

青木纯把车开上高速的时候，青峰大辉正在后座假寐，手机的铃声一声声急促而尖利，青峰大辉皱了皱眉并不打算理会。然而打电话的人却不依不饶，在青峰大辉再三按掉拒绝后，依然不知不倦地打进。

「喂，我是青峰」青峰大辉忍着怒气接电话，迎接他的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。「又怎么了？！」青峰大辉拿起电话确认，的确是那个所谓心理治疗师的电话「你又想耍什么花样？」大概是青峰大辉的声音太过冷冽，电话那头突然就没有了声响，像是挂掉了电话却显示扔在通话中。

「喂…」在青峰大辉的耐性告终前，电话那头终于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，紧接着便是那位老师的柔柔的嗓音。「抱歉，刚才小凉拿了我的手机…」又是他，青峰大辉面露不耐，生硬而疏离地准备挂掉电话「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，我挂了」 

「请等一下！」那位治疗师有些急切地说「今天是周末……你不打算过来吗？」「我很忙，没空陪你们玩兄友弟恭的戏码」青峰大辉抬起手看了看时间，和赤木社代表约定的时间还有30分钟。「就当是为了小凉…」那个人还想说什么，却被青峰大辉果断地掐断电话。

「总裁，您的电话…」驾驶座上的青木纯透过后视镜悄声提醒，督见青峰大辉已经闭上眼也识趣地闭上嘴巴。那日的惊鸿一堵变成刚才浅浅的呼吸，仿佛顺着耳膜流向四肢百骸，青峰大辉又一次想起那个眉目精致的少年。

妈的，那个智障！青峰大辉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，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一个陌生人，甚至一个不正常的陌生人扰乱他的心神。「停车」青峰大辉冷淡地命令，青木纯愣了一瞬才踩下刹车。「下车，你去坐后面的车，赤木的事你和久保田去谈」青峰大辉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对还呆愣着青木纯说。

「可是…」青木纯咽了口水，很快恢复回平日精明能干的精英模样「是，总裁」「别望着我，我也不知道什么内幕」目送青峰大辉夺了车绝尘而去，坐上另一辆奔驰的青木纯面对着同样困惑的秘书组无奈地苦笑。

黑色的奔驰在白色小楼前堪堪停下，言笑晏晏的实渕玲央弯下腰，敲了敲副驾的玻璃窗，反光玻璃落下的同时是青峰大辉黑着一张脸。「我就知道你会过来，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，青峰君」「如果浪费我一份几个亿的合同就为了说这个，那么请你以后别再找我」

「再多钱有亲情的宝贵吗？我只是不希望青峰君以后感到后悔而已」实渕玲央依旧笑容柔美「既然来了，可以请你去看看小凉吗？」「他在哪里？」青峰大辉熄了火，绷着脸甩上车门。「这个时候孩子们一般都在后面的花园里玩耍，请随我来」实渕玲央领着青峰大辉在小白楼的外围绕过，一群年纪参差的患儿正自顾自地玩耍。

如果不是这些孩子重复和各自为政的玩耍方式比较奇怪，忽略这些别扭，这种场景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公园一角。「孩子们都不喜欢与人接触，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区域，我们只能逐步尝试让他们融入集体」实渕玲央小声地解释，指了一个方向「小凉在那边，Jack喜欢把他带到树下」

青峰大辉顺着实渕玲央的手指看过去，黄濑凉太换了新衣服，运动鞋牛仔裤加上印着夸张图案的T恤，看上去和街上十几岁的孩子完全没什么两样，正牵着一条同样金灿灿的大狗绕着一棵老树转圈圈。「你们还养宠物？也不怕伤了他」青峰大辉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。

「有时候动物的治愈能力是人类无法比拟的，Jack是狗医生，接受过专门的训练，可以帮助这些孩子更快地平复情绪」实渕玲央吹个口哨，那只叫Jack的金毛居然不像别的宠物一样跑着扑过来，而是回头看了看黄濑凉太，甚至用头推着黄濑凉太往这边走。

被推着往前走的黄濑凉太似乎还在状况外，他歪了歪头脸上带着疑惑，却还是安安静静走到实渕玲央身旁，低下头自顾自地抚摸着Jack的背。青峰大辉再次近距离地打量眼前的少年，不得不说，少年很美，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质朴，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。

「小凉，这是你哥哥，以后哥哥每个周末都会来看你的」实渕玲央蹲下身与黄濑凉太一起抚摸小狗。青峰大辉却注意到，尽管靠得很近，但实渕玲央还是极力避免和黄濑凉太有身体上的接触。黄濑凉太抬起头看了一眼实渕玲央，又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给小狗顺毛。

见状，实渕玲央轻轻地拍了拍金毛的后腿，本来坐在地上任抚摸的大金毛突然站起身，走近青峰大辉并绕到青峰大辉背后躲起来了。「Ja…ck…」语调有些奇怪，语音也有些不准，声音因为长期不使用而嘶哑，但的确是从黄濑凉太嘴里说出，他正伸出手想抓住牵引绳。

青峰大辉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神情激动的实渕玲央，一把抓住金毛脖子上的牵引绳，把金毛从身后拽上前，再把牵引绳放在黄濑凉太的手心上。麦色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细白的手掌心，青峰大辉快速收回手，贴着裤缝下垂的手指不自然地屈了屈。

黄濑凉太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牵引绳，又歪着头直直地盯着青峰大辉，四目相对，青峰大辉只觉得被映进一汪金色的秋水里，带着微微上挑的眼角。片刻后，黄濑凉太低下头，下意识地扯了扯金毛的大耳朵，吃痛的金毛轻轻甩开他的手，一人一狗便又走远了。

「小凉他喜欢你呀，青峰君」实渕玲央有些感慨地说「他刚来学校的时候，没人可以走近他，连他妈妈也不行，他被遗弃得太久了，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找不到连接我们这个世界的门。你知道吗，我花了3个月的时间才换来一个注视，而你却只花了三分钟时间便让他开口说话」

青峰大辉没有接话，只是远远地望着黄濑凉太和金毛玩耍的方向，少年和同样颜色的狗被阳光晕散了一层金色的光。「愿意去看看他的画吗？」实渕玲央邀请道，看见青峰大辉的神色连忙补充道「让小凉再和Jack玩一会儿吧，这里有我的同事们看护」

令令青峰大辉没想到的是，实渕玲央居然把黄濑凉太画的所有画收集起来，还装订成册。接过实渕玲央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本子，青峰大辉翻开第一张便受到了视觉冲击，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，强烈的红和深沉的蓝中间混杂着黯然的黑，整张画像打翻了颜料罐，杂乱无章。

「很惊讶吧？这是小凉刚来这里的时候画的…」实渕玲央在一旁解释「后来我们才知道，因为孤独症，小凉无法上学，而小凉的妈妈为了两母子的生计，常常把他绑一个椅子上，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天。这片蓝色代表天空，那是他唯一看到的景色，而中间的黑色正是他自己」

青峰大辉继续往后翻，色彩渐渐明快起来，而构图也开始具象化，他可以看见蓝色的天空，白色的云朵，还有那只金色的狗。「孤独症的孩子需要更多的耐心和陪伴，家人的关心和鼓励才是他们融入正常社会的关键，导师能做的只是引导而非命令。青峰君，小凉他已经寂寞太久了」

「下次你过来的时候，能带上一束花吗？我想把它们放在在小凉的窗台上，这样他画画的时候就不用自己跑到花圃去了」把青峰大辉送到车子旁边时，实渕玲央微笑着问。「再说吧」青峰大辉关上车门，又摇下玻璃窗「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闲，我还是那一句，需要用钱的话请直接找我秘书」

「那么下次见了，青峰君」实渕玲央不为所动，退后两步和他道别。没有在理会那个尽是圣父样的Omega，青峰大辉一踩油门便驱车离去，而后视镜里倒映到的少年正牵着那条忠实的狗，呆呆地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……